加密矿业产业链冗长。一端是矿机、电力等重资源环节,一端是矿池、钱包等重运营环节,矿工穿梭在整个环节当中谋求利润。币市渐热,丰水到来,利好形势中,矿工盈利仍艰难险阻。
“矿工始终是矿圈生态中的最底层。”2013年入场的矿工孟凯言语愤懑,“矿工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始终没有话语权。”各方利益纠葛,底层矿工如何规避风险?如何夹缝求生?
风险一:资源壁垒,矿场紧握电力主动权
电力是矿场最核心的生产要素,也是矿场与矿工合作过程中最有力的筹码。南北方的盈余电力都掌握在当地握有资源关系的人手中,之后再转手卖给矿场或矿工,绝大多数矿工实际得到的往往是“二手电”甚至“三手电”。中介方的利益也最终由矿工来承担,而矿工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突破资源壁垒,获取到第一手的低廉电价。
电价低廉只是矿工获取收益的一个条件,电力合规性、供电稳定性等因素同样是影响收益的关键因素,其中尤以电力合规性为甚。
2018年8月开始,新疆等地便陆续出台政策,清退违规虚拟货币挖矿企业,在年底,新疆石河子地区矿场更是遭遇“滑铁卢”,一众矿场关停清退。2019年春节后,矿业受丰水影响日渐活跃,但四川等地却早已出台政策,清退违规矿场并拒绝新增矿场,政策风险陡增。
电力合规性关乎供电稳定,而矿场的一些“逆向”操作更让矿工蒙受损失。
2017年底,孟凯托管的矿场突遇“检修”半个月,当时币价正值市场高点,每日损失达数十万,无奈之下,他只好临时派人前往坐落在云南的矿场查看;巧合的是人员派出后不久,矿场“检修”停止,重新恢复了供电。
“市场高点,矿圈暗箱操作、坐地起价情况极为常见。”孟凯谈到。
更隐晦的“坑”同样存在。矿机算力并非稳定不变,环境、工作时长等因素都会引起算力波动。部分矿场甚至会以矿机损坏、维修等原因搪塞矿工,隐瞒其切换算力,恶意停机的情况。当出现矿机算力大幅波动时,排查机器故障、停电、掉线等情况,就能够判断出矿场是否作弊。
“矿工可以通过矿池数据判断矿机关机与否,但是矿场完全可以否认,双方很难达成一致。”DPOOL龙池合伙人韩冰表示,“预付的电费、矿机运输费这都让矿工难以轻易更换矿场,矿工也不想自己的投资打水漂。”
矿工也并非无能为力,风险前置不失为规避风险的策略。有经验的矿工会优先选择关系较好,且有过合作经历的矿场;面对新签矿场则会仔细衡量矿场条件,权衡清楚后再签订合同。熊猫矿机联合创始人蔡锦煌在接受链得得采访时建议,“矿工可以就运维质量和运维稳定性多提条件,落实到合同内。建议最好落实到数值,而不是模糊概念的文字说明。”当前市场尚未走出低迷,恶意毁约情况也会有所收敛,合同效力将得以发挥。
风险二:矿池良莠不齐,甄选条件众多
矿池本质是矿业生态中技术服务商角色,BTC全网算力经历了指数型暴增之后,单一矿机已无法实现爆块,矿池的作用则是“组团挖矿”,聚拢起零散算力,增加爆块几率,最后再将所获收益按照分配模式发放给矿工。
相较于矿场合作过程中诸多因素,矿池优劣似乎难以辨明。在接受链得得采访时,矿工孟凯透露了他自己选择矿池的一些经验,“一是品牌效应;二是算力规模;三是人脉关系。”这三项标准似乎也与矿池的各项优势暗合:品牌效应隐含技术能力带来的长线价值;算力规模直指挖矿收益;人脉关系则避开了事后纠纷。
追根究底,矿工如何选择矿池无外乎两个原因:高收益以及稳定性。而对于新手矿工而言,则需要全面了解意向矿池的算力总量、节点布置、以及服务费率等因素。算力总量直接关系矿池能否稳定爆块。
此外,矿池的节点布置同样重要,挖矿对网络要求极为苛刻,稍有延迟将导致算力被浪费,如果矿池节点较少,不能及时处理全国各地甚至海外矿场的数据,将导致大量算力无效化,致使拒绝率升高。
拒绝率是指提交总算力与无效算力之间的比例,高拒绝率将导致矿池、矿工收益降低。而拒绝率影响因素大致分为以下几个原因:网速不够快,提交后算力过期;服务器布置不够,数据传输延迟等等。
但即便是技术过关,矿场仍有很多坑。矿工孟凯表示,“矿池的盈利在于手续费,币价不高,矿池赚不到钱,自然也会动歪脑筋。”偷算力是较为常见的一种手段,矿池刻意瞒报矿工的算力,从中窃取非常小的比例,矿工难以觉察。
DPOOL龙池合伙人韩冰也透露,确实会有矿池存在偷窃算力的情况,但他也表示偷算力对用户伤害极大,大部分矿池并不会触雷。“偷算力损害的是未来所有收益。”同时,他也建议有能力的用户可以使用第三方工具代理监测算力数据情况,进而与矿池提供的算力数据、收益数据进行比对,从而判断矿池是否存在偷窃算力的行为。
从某种意义上,矿池监控并不来源于矿工,来自于同行间竞争迫使着整个矿业生态变得更加透明。“矿池现在面临同质化竞争的压力,突围还是要靠服务。”Rawpool矿池市场负责人黄猛这样说。大到算力量级、技术能力,小到售后回复、App体验,都将影响矿池的生意。
风险三:矿工维权,底层的艰难呼喊
矿场、矿池陷阱重重,矿工维权之旅却步履艰难。与加密货币面临的监管空白类似,加密矿业同样位置尴尬。尚未完善的立法,难以保护本就弱势的矿工,找谁维权,如何维权,维权后如何找回损失,一系列问题横亘面前。
恶意停电、偷窃算力以及坐地起价等等情况引发的争议十分普遍。在采访中,矿工孟凯举了一个例子,“矿工在枯水期时候与一个矿场谈好了0.35元/度的电价,等到矿工开始运输矿机的时候,矿工改口称电价要涨到0.36元/度,这种情况下矿工不得不接受。”尽管只是一分钱的电价变动,但是在巨额电力消耗面前就相当于几十万的支出。
重新寻找矿场并不现实。一方面是因为前期预付电价、搬迁成本恐打水漂;二方面是矿机关停,每耽误一秒就意味少一笔收益。对于时间的急迫性,也让矿工难以选择通过法律诉讼程序维权。“当前币价不高,作恶也就少了一些;如果在币价高点,恶意毁约情况则更猖獗。”
除此之外,行业发展早期的不规范也是“维权难”的重要原因,据链得得了解,目前矿工在和矿池合作时,服务条款和费率情况也都会在矿池官网公示,但双方往往并没有签订书面合同。针对这种情况,链法律师郭亚涛表示,合同成立和签署不要求必须签署纸面合同,有证据表明合同在实际履行即可;但缺乏书面合同容易产生争端,最终结果会依从法定。这也就意味着矿工作为起诉方要想获得对自己有利判决就必须提供足够的证据,但证据并不好找。
矿场主作为电力资源的掌握者,决定着电力话语权,电价波动究竟是“真涨价”还是“假涨价”,矿工难以辨别。而面对矿机关停带来的算力降低,矿场也完全可以用政策紧缩、例行检查等理由搪塞。“矿工没法24小时监控矿机运转情况,根本无法辨别是人为关机还是机器故障。”常跑矿场的黄猛深知其中水深。据其透露,矿业的维权更多还是寄希望于权威性社群以及个人私下解决;同时包括矿海会在内的矿业社群组织也会曝光一些恶性事件及骗子。
挖矿途中困难重重,维权又步履维艰,矿工生存处境堪忧。采访矿工孟凯的尾声,当问及他之后是否会一直从事挖矿行业时,他沉默了一瞬,“我周围已经有很多朋友转行了。”失控的币价、暴涨的算力以及来自各方的利益纠葛,小矿工的日子将越发严峻,但还将有矿工源源不断入局,因为挖矿“来钱快”。
自数字货币诞生日起,矿工就成为了整个加密市场的基石,或许是出于对技术的原始信仰,又或许是对收益的渴望,矿工们从不曾停止忙碌。十年光景后,海量资本疯狂涌入矿业,矿工依旧处在生态底层,缺失话语权。